帕斯只有寂静在枝头摇晃

奥克塔维奥·帕斯(OctavioPaz,.3.31~.4.19),墨西哥诗人、散文家。生于墨西哥城。帕斯的创作融合了拉美本土文化及西班牙语系的文学传统,继承欧洲现代主义的形而上追索以及用语言创造自由境界的信念。年由于“他的作品充满激情,视野开阔,渗透着感悟的智慧并体现了完美的人道主义”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枝头

一只小鸟

落在松枝上,

啾啾歌唱。

它突然挺立,

箭一样飞向远方,

歌声中变得渺茫。

小鸟是一块木片善于歌唱,

伴随着歌声嘹亮,活活地烧光。

抬望眼:空荡荡。

只有寂静

在枝头摇晃。

(赵振江译)

大街这是一条长长的寂静的街道。我在黑暗中行走,跌跤,爬起来,踏着干枯的落叶和沉默的石子,深一脚,浅一脚。我身后也有谁将它们践踏:我停,他也停,我跑,他也跑。当我转过脸,无人静悄悄。一片漆黑,没有出路,我在街口转来转去总是又回到原处,那里没人等我,也没人将我跟随,我却在将一个人紧追,他跌倒了又爬起来,一见我便说:没有谁。(赵振江译)

绿色的墨迹

绿墨在创造花园、森林、草地,

字母在枝叶间唱歌,

词藻是一棵棵树木,

语句是一个个绿色的星座。

让我们的语言落下并将你覆盖

宛似常春藤爬满雕像,

像叶子的雨覆盖一片田野,

像墨水写满这页纸张。

手臂、腰肢、脖子、乳房,

纯洁的前额宛似海洋,

咬着草屑的牙齿,

秋天树林的颈项。

你身上布满绿色的标记

与再生之树的躯体相同。

那么多闪光的小小伤痕对你有什么要紧;

请看天空和它那布满全身的星星。

(赵振江译)

访

穿过枯燥无味砖石垒垒的城市夜间,田野走进了我的房间。展开他那绿色的手臂,鸟儿在腕间啼啭,叶儿也随之翩翩。他的手中握着一条河流,田野的上空也随之进入房间携着一篮刚刚摘下的珠宝——星辰。大海坐在我的身边地板上还铺展着他那洁白的尾浪。寂静之中,长起了音乐之树树上挂满各种美妙的语言闪闪发光,成熟、蒂落。我的前额本是洞穴,其中居住着一束闪电……思绪任性翱翔。告诉我,田野远道来访可是事实?抑或是田野你在作梦,梦见来到我的身边?               

(陈光孚译)

又长又静的街

我在黑暗中走着,跌倒

又爬起来,向前摸索,脚

踩着沉默的石头与枯叶

我身后有人紧跟

我慢,他也慢我跑,他也跑。我转身:没人

所有的黑暗无门

重重拐角出没

总是把我引向这条街

没人等我,没人跟我

我追赶一个人,他跌倒

又爬起来,看见我说:没人

(北岛译)

独白

在剥蚀的廊柱之下,

在梦和虚无之间,

你的名字的声音

穿插进我不眠的钟点。

你那浅红的长发,是夏日的闪电,

以甜蜜的强暴的力量

起伏于黑夜的脊背。

梦里的黑暗的流水

在废墟间涌淌,

从虚无中构成了你:

痛苦的发辫,已经遗忘。

夜色中湿润的岸边,

横陈着拍击着一片

梦游里的海洋,一无所见

(王央乐译)

ATravés

OctavioPaz

Doblolapáginadeldía,

escriboloquemedicta

elmovimientodetuspesta?as.

Mismanos

abrenlascortinasdetuser

tevistenconotradesnudez

descubrenloscuerposdetucuerpo

Mismanos

inventanotrocuerpoatucuerpo.

Entroenti,

veracidaddelatiniebla.

Quierolasevidenciasdelooscuro,

beberelvinonegro:

tomamisojosyreviéntalos.

Unagotadenoche

sobrelapuntadetussenos:

enigmasdelclavel.

Alcerrarlosojos

losabrodentrodetusojos.

Ensulechogranate

siempreestádespierta

yhúmedatulengua.

Hayfuentes

eneljardíndetusarterias.

Conunamáscaradesangre

atraviesotupensamientoenblanco:

desmemoriameguía

haciaelreversodelavida.

穿过

我翻开白昼的扉页

记下你睫毛颤动

所诉说的一切

我的手

打开你存在的布帘

用另一身赤裸为你遮掩

揭开你身体里的身体

我的手

为你身体打造另一个身体

我走进你

那黑暗的真实

我要黑暗的证据

啜饮黑色的葡萄酒:

把我眼睛拿去,将它们粉碎

夜之滴

落在你的乳尖:

康乃馨之谜

我双眸闭合

便睁开在你的眼里

在它石榴红色的床上

你的舌头

总是清醒而湿润

你动脉的花园里

是一座座喷泉

戴着血的面具

我穿过你空白的思绪:

健忘引领着我

朝生命的背面走去

(丁子雄译)

复活之夜

你在阴影中跳动,

白色而赤裸:河流

你的心房歌唱,鼓起你的胸脯

在河水里拖着钟点、记忆、白昼。

你自己的残余物

你在感触不到的两岸间逃离,

把寂静的沙滩浸透

白色赤裸的水

在我的黑色躯体,岩石

咬着吻着由泡沫和干渴组成的

深水的峭壁下奔流

你沉睡时融入寂静

只有你的长发

像流水拖带的水草

在带电的、被阴暗的东西

浸湿的阴影中摆动

你留在感触不到的两岸间

白色、赤裸的石头。

我们被埋在你赤裸的水中

黑夜、汹涌的波浪、蒸气或缓慢的舌头

巨大的纯种野兽的贪婪的喘息

大地无边,像臀侧一样弯曲

像胸膛一样挺起,像怀胎的肚子

但大地还是像大地,凝聚,密集。

我像河流,像沉睡的石头

躺在这生机蓬勃、被岁月犁过的大地。

我做梦,我堆积的尘土把我梦想

寂静的谷穗和我的梦一起生长,

它作为果实的孤寂是星星的孤寂

它的奇迹在我胸中燃烧、耸立

你痛苦、残忍的甜蜜,黑夜失明的

离开我的血液的躯体;你痛苦的,难过的

树枝,你在形式之中、在世界的内脏落地。

你痛苦,刚刚分娩、潮湿花朵上如此强烈的光线;

什么种子。什么梦。什么天真在你的身上跳动。

在你心中梦见我,灵魂的生动夜晚?

死亡之梦借我的肉体梦见你。

我的肉体却在你的肉体上梦见它返归。

梦是一个内脏。为诞生的灵魂准备。

我在灰烬和地球的皮肤上沉睡;

你在我身边搏动,这搏动把我淹没;

从遥远的洗礼涌出的水

浸湿我的梦,叫着名字,在我的脉管里流动。

翅膀的柔和侵扰是黑夜,

在一根细枝上停留的风;

大地沉默,水在梦中讲话,

白昼从人的一侧诞生。

(朱景冬译)

花园

致胡安·希尔——阿尔贝特

飘游的白云,患梦游症的

大陆,没有物质

也没有重量的国度,由太阳描绘、

被风儿乱涂的地理书。

四堵砖墙壁。叶子花,

我的眼睛在它的平静火焰中

沐浴。风儿在枝叶

和齐膝的青草的飒飒声中吹过。

香水草笼罩着香气,

以缓慢的步调穿过。一位预言家:

白腊树——和一个沉思者:松树。

花园渺小、天空辽阔

在我的瓦砾中幸存的绿色:

你在我的眼睛里将自己注视、触摸,

你在我身上认识自己、想念自己,

你在我身上延续,在我身上消失。

(朱景冬译)

镜子

一个黑夜,一个白天

一个空洞的时间,

没有见证,没有泪水

没有尽头,没有遗忘;

一个敌对和沉默的夜晚,

白昼之间的冰岛,

无边无际的荒原;

一个荒无人烟的黑夜,

只有它那加倍的孤单。

它回转来,

从夜晚的、河流的口唇,

珊瑚和浆液的岸边,

从一个像雨中之花挺立的愿望

黑夜的颈上戴着火的失眠的项链,

或者说,从自身回到自身,

在无动于衷的镜子之间

一张脸重复着我的脸,

一张伪装成我的脸的脸。

面对镜子的愚蠢游戏,

我的存在就是篝火和灰烬

呼吸和灰烬,

我燃烧,我自焚,我闪光,我骗人,

一个死后握着一把

轻盈匕首的“我”。

那匕首显然是为了假装伤口的流血,

一个“我”,我的倒数第二个“我”,

“我”只要求遗忘、阴影、空寂

把“我”点燃和焚烧的最后的骗局

从一副面具到另一幅面具

总有一个提要求的倒数第二个“我”。

我陷入自己,不触及自己。

(朱景冬译)

花园音乐会

(维娜和姆里丹甘)

致卡门·菲格罗亚·德·梅耶尔

下了雨。

时间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我们像映像一样走在里头。

音乐之河

流进我的血液。

我说:躯体,它就说:风。

我说:土地,它就说:去哪里?

世界像重瓣花开放:

来到这儿的痛苦,

留在这儿的幸福。

我迷失在我自己的中心。

(朱景冬译)

在走和留之间

在走和留之间,日子摇曳,

沉入透明的爱。

此刻,环形的下午是片海湾

世界在静止中摆动。

一切都清晰可见,一切都难以捕捉。

一切都近在眼前,一切都无法触摸。

纸,书,笔,玻璃杯,

在自己名字的阴影里栖息。

时间在我的庙宇震颤,重复着

永恒不变的血的音节。

光将冷漠的墙

变成幽灵般的反光剧场。

我发觉自己处于眼睛的中央,

用茫然的凝视望着自己。

瞬间在弥漫。一动不动,

我留,我走:我是一个停顿。

(高兴译)

去留之间

去与留之间那白昼在晃动,在爱和它自己的透明中。那圆形的下午现在是个海湾,世界隐藏于沉静的岩石。一切都可见,一切都难懂,一切都亲近而不能触摸。纸张,书册,铅笔,玻璃杯,都在它们名字的阴影中休息。时间在我的太阳穴中颤动,重复着那相同不变的血之音节。光线绕过那无关紧要的墙进入一个倒影的幽灵剧场。我在一只眼睛的正中找到我自己,在它空白的凝视中把我自己观察。那瞬间散开。静止,我停留并且离开:一个休止符。

我是暂停

一天在去留之间摇摆,

陷入自我透明度的情网。

圆形的下午变成现在的湾状

世界在岩石的寂静之中。

一切皆可见,一切却又难以捉摸,

一切都近在咫尺,一切又遥不可及。

纸张,书本,铅笔,玻璃杯,

在他们名字的树荫下休息。

时间在我的太阳穴悸动,重复

相同不变的血液音节。

光把冷漠的墙变成

一个幽灵般的反射剧场。

我发现自己在一只眼睛中间,

用空白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一瞬间开始分散。静止,

我去我留,我是一个暂停。

(原野译)

间隔

瞬间架构

挂在一个暂停上,

幻影既未被命名

也没有被考虑,风之形,

抽象若时间

象时间,消散。

由时间构成,他们不是时间;

他们是裂缝,空隙

透明的花朵开放之间

短暂的眩晕:

高高茎上的影象

转动而消失。

从未触摸,闭眼

可看见其净度:

透明的诞生

结晶降落

在这个瞬间的瞬间

永远依然在此。

窗外,荒凉的

屋顶和匆匆的行云。

白天出走,城市

远近华灯初上。

失重的时刻。我呼吸着

那一刻,空旷且永恒。

(原野译)

枝头

一只小鸟落在松枝上啾啾歌唱。它突然挺立

箭一样飞向远方,歌声中变得渺茫。小鸟像会唱歌的木片,木片在火焰中烧光,小鸟消逝在远方。抬望眼:空空荡荡。只剩下寂静在摇晃的枝头上。

(黄星烨译)

绿色的墨迹

绿墨在创造花园、森林、草地,

字幕在枝叶间唱歌,

辞藻是一棵棵树木,

语句是一个个绿色的星座。

让我们的语言落下并将你覆盖

就像长春藤爬满雕像,

像叶子的雨覆盖一片田野,

像墨水写满一页纸张。

手臂、腰肢、脖子、乳房,

纯洁的前额宛似海洋,

咬着草屑的牙齿,

秋天树林的颈项。

你身上布满绿色的标记

与再生之树的躯体相同。

那么多闪光的小小伤痕对你又什么要紧:

请看天空和它那布满全身的星星。

(黄星烨译)

行人

沿着赛巴斯托的大街

走在人群中,

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红灯阻止了他。

仰首望苍穹:

在灰色

屋顶,一条

银色的鱼飞翔在

褐色的鸟群中。

指示灯变成了绿色。

过街时他问自己

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黄星烨译)

洗礼的后果

青年哈桑,

为和一个信奉天主教的女子结为夫妻,

去接受洗礼。

神甫,

像对待一位冰岛的海盗

叫他埃里克。

现在

他有两个名字

却只有一个老婆。

(黄星烨译)

惊叹

蜂鸟

安然

不是在枝头

而是在空中

不是在空中

而是在瞬间

(黄星烨译)

不在任何碑石上的墓志铭

米斯克阿克曾是我们家乡:这是黑夜的三个音节,

阴影的面具笼罩着太阳的脸庞。

我们的圣母,沙暴陛下来了,

来了并吞食了我们的家乡。我便在世界各处游荡。

语言是我的家,空气是我的墓葬。

(黄星烨译)

会话

我在一首诗中

读到:会话神圣。

然而神并不开口:

当人们说话时,

他们在将世界缔造并拆掉。

神,并无言语,

他们做着可怕的游戏。

神灵下凡,

并将语言释放

但却不说话:

说的是光芒。

语言,燃烧的神,

是火焰的预言和被焚

音节的倾倒:

毫无意义的灰烬。

人的语言

是死神的女儿。

我们使用语言

因为生命有限:

语言不是符号,是似水流年。

当我们叙述

所说名词的含义

就是在述说时间:

表明我们只是时间的别名。

会话是人类的本性。

(黄星烨译)

朦胧中所见的生活

在大海的黑夜里,

穿梭的游鱼便是闪电。

在森林的黑夜里,

翻飞的鸟儿便是闪电。

在人体的黑夜里,

粼粼的白骨便是闪电。

世界,你一片昏暗,

而生活本身就是闪电

朦胧中所见的生活

一个,同一个

许多空间空间没有中心,没有上,没有下不停吞噬并制造着它自己空间的漩涡掉进它空间的顶点透明锐利地切割又暂停在夜晚的一侧无色水晶的黑色花园在一支烟柱上开花白色的花园在那空气中爆炸空间一个空间向上打开花冠在空间中把空间溶解一切就是无法感知的婚礼不存在的举办地

无人之地

在那树林之中没有一个孤独的灵魂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离去

只当听雨声

听我说,只当听下雨的声音,

既不聚精会神,也别漫不经心,

脚步轻轻,霏霏细雨,

空气又是水分,时间化作烟云,

白昼尚未离去,

黑夜尚未降临,

街头拐角处

一片雾沉沉,

停顿的转折点

时间一次次的变幻,

听我说,只当听雨声,

你并没有听,只用向里睁开的眼睛

听我倾诉衷情,

你睡着,五个感官却很清醒,

声切切,步浅浅,雨绵绵,

空气和水,没有重量的语言:

你我过去曾是,现在依然,

年年岁岁,这个瞬间,

没有重量的时间,巨大的忧患,

听我讲,只当听雨声一样,

潮湿的沥清在闪光,

呵气站起并行走,

黑夜敞开并将我凝望,

是你和你呵气的形状,

是你和你黑夜的面庞,

你和你的头发,缓慢的闪电,

你穿过街道并走进我的前途,

水的脚步落在我的眼睑[yǎnjiǎn],

听我说,只当听雨声,

沥青在闪光,你穿过街道,

是在黑夜里漫游的雾,

是在你床上酣睡的夜,

是你呼吸的波澜,

你水的手指弄湿我的前额,

你火的手指点燃我的双眼,

你气的手指打开时间的眼睑,

幻影与复活的涌现,

听我说,只当听雨声,

岁月流逝,瞬间归来,

可听见隔壁房间中你的脚步声响?

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你听它们

是在另外的时间也就是现在,

你听这时间的脚步

时间是既无重量又无方位之地的发明者,

你听雨水在阳台上流淌,

黑夜在树丛中便更是黑夜,

光线已经在枝叶中筑起巢房,

朦胧的花园四处游荡

——请进,你的影子会覆盖在这页纸上。

景致忙碌的昆虫太阳色的马匹,云色的驴,云,巨大的岩失去体重,山峦宛似倾倒的天空,一片树木饮着小溪,一切都在那里,对处境感到幸运,面对不在那里的我们,我们被愤怒、被仇恨、被爱情、被死神生吞。(赵振江译) 中断的衰歌今天我想起家中的死者。第一位令我们终生难忘,尽管他死得疾如闪电来不及美容与躺上灵床。我听见台阶上的手杖在迟疑,身躯固定在一声叹息。门自打开,死者进去。从门到死只有很小的距离几乎没有坐下的时机,仰起头来看一看时针便知道;八点十五分。今天我想起家中的死者。她夜复一夜地朝拜冥王,她的挣扎,一列火车开不动,那一次告别是多么漫长。贪婪的口对那一线喘息的空空的渴望,双眸使着眼色而不肯闭上并使我眼前的灯光朦胧摇晃,坚定的目光拥抱另一个他人的目光,这目光在拥抱中窒息,它终于逃走并从岸边看清灵魂如何沉没并失去躯体而且没有找到可以捕捉的眼睛……这目光也邀我去死吗?我们死或许只因为没有人愿和我们同死,没有人愿看我们的眼睛。今天我想起家中的死者。他只去了几个钟点的时光而且无人知道他去的地方多么悄无声响。每天晚饭以后,没有虚无之色的停顿,或者悬于寂静的蛛丝上没有结尾的语句,给归来者开辟了一条走廊:他的脚步在回响,上来,停下……我们中间有人站起并把门关上。但是他在另一个世界依然如故。在空洞、在皱折中窥视,在郊区、在呵欠中游荡。尽管我们将门关上,他决不改弦更张。今天我想起家中的死者。在我前额上消失的面孔,没有眼睛的面孔,坚定、空虚的眼睛,难道我在从它们身上寻找自己的秘密,那使我的血液流动的血的上帝,冰的上帝,吞噬我的上帝?他的沉默是我生命的镜子,他的死在我的生命中延迟:我是他过失中最后的过失。今天我想起家中的死者。分散的思考,分散的行动,散落的名字(湖泊,无用的地区,顽固记忆刨开的坑),聚会与分散,这个我,他抽象的眼色,总是与另一个我(同一个)分享,愤怒、欲望及其各种各样的面具,缓慢的侵蚀,被埋葬的蝰蛇,等待,恐惧,行动及其反面:在我身上顽固执迷,要求饮从前拒绝给他们的水,要求吃那面包、水果、躯体。早已没有水,一切都已枯干,没有味道的面包,苦涩的水果,驯化、咀嚼过的爱情,在无形铁棍的笼子中手淫的猴子和驯化的母狗,你吞噬的东西将你吞噬,你的牺牲品同时是屠杀你的刽子手。一堆死去的岁月、褶皱的报纸,撬开的夜晚和在眼皮红肿的黎明中我们打开领结时的表情,街上的灯光已经熄灭“蜘蛛,不要记仇,向太阳致敬”,而我们半死不活地钻进床帐中。世界是一个圆形的沙漠,天庭已经关闭而地狱处处皆空。(赵振江译)

这边给唐纳德·萨瑟兰有光。我们既未看也未触摸它。在其空寂的清澈中歇息着我们看见并触摸的东西。我用我的指尖看见我的眼睛触摸的东西:       影子,世界。我用影子绘画世界,我用世界撒播影子。我听见光芒在另一边跳动。(董继平 译)

失眠者镜子的守夜:月亮陪伴它。反影上的反影,蜘蛛编织其阴谋。几乎未眨一眼,思想在戒备:既无幽灵也无概念,我的死亡是一个哨兵。没有活着,也没死去:醒着,我醒在一只眼睛的沙漠中。(董继平 译)

乌斯蒂卡夏季的一连串太阳,太阳及其数个夏季的连续,所有的太阳,那唯一的、炼金术士的金子如今变成顽固的黄褐色的石头,物质的雷雨前的黑暗冷却了。石头之拳头,熔岩的松果,纳藏遗骨的瓮,不是泥土也不是岛屿,坚硬的桃子,太阳之滴石化了。一个人透过夜晚听见池塘的呼吸,被大海烦扰的淡水的喘息。时刻迟来而光芒变绿。沉睡在坛子中的酒的模糊的躯体是一枚更暗更凉的太阳。深处的玫瑰在这里是一个在海床上被点燃的略带粉红色的脉管之烛台。岸上,太阳熄灭它,苍白的白垩花边仿佛欲望是被死亡操作。硫黄色的山崖,高高的严峻的石头。你在我的身边。你的思想是黑色和金色的。伸长一只手就是聚集一簇完好的真理。下面,在迸发火星的岩石之间一片挤满手臂的大海来来往往。眩晕。光芒用它自己的头向前猛冲。我注视你的脸,我俯看深渊:道德是透明的。纳藏遗骨的瓮:乐园:我们扎根于打结的男女之中,于被埋葬的母亲未开启的口里。那在死者的领地上维持一个花园的乱伦之树。(董继平 译)

如一个人听雨

倾听我如一个人听雨,不专注,不分心,轻盈的脚步,细薄的微雨那成为空气的水,那成为时间的空气,白日还正在离开,然而夜晚必须到来,雾霭定形在角落转折处,时间定形在这次停顿中的弯曲处,倾听我如一个人听雨,无需倾听,就听见我所言的事情眼睛朝内部睁开,五官全都警醒而熟睡,天在下雨,轻盈的脚步,音节的喃喃低语,空气和水,没有分量的话语:我们曾是及现在是的事物,日子和年岁,这一时刻,没有分量的时间和沉甸甸的悲伤,倾听我如一个人听雨,湿淋淋的沥青在闪耀,蒸雾升起又走开,夜晚展开又看我,你就是你及你那蒸雾之躯,你及你那夜之脸,你及你的头发,从容不迫的闪电,你穿过街道而进入我的额头,水的脚步掠过我的眼睛。倾听我如一个人听雨,沥青在闪耀,你穿过街道,这是雾霭在夜里流浪,这是夜晚熟睡在你的床上,这是你的气息中波浪的汹涌,你那水的手指弄湿我的额头,你那火的手指焚烧我的眼睛,你那空气的手指开启时间的眼睑,一眼景象和复苏的泉水,倾听我如一个人听雨,年岁逝过,时刻回归,你听见你那在隔壁屋里的脚步么?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你在另一种成为现在的时间中听见它们,倾听时间的脚步,那没有分量、不在何处的处所之创造者,倾听雨水在露台上奔流,现在夜晚在树丛中更是夜晚,闪电已依偎在树叶中间,一个不安的花园漂流——进入,你的影子覆盖这一纸页。(董继平 译)

在走动与停留之间白日在走动与停留之间摇晃,与它自己的透明相恋。环形的下午现在是一个海湾世界在那里摇动于寂静中。一切都可见而一切又难以捉摸,一切都近在咫尺而又不可触及。纸张,书籍,铅笔,玻璃杯,歇息在它们名字的阴影中。跳动于我太阳穴中的时间重复同样不变的血的音节。光芒把冷漠的墙转变成一处幽灵的反影的剧院。我发现自己处于一只眼睛中央用其空白的盯视观察我自己。时刻散布。静止不动:我停留又走动:我是一次停顿。(董继平 译)夜曲马眼睛的黑夜在黑夜里颤动,水眼睛的黑夜在沉睡的田野上,它是在你的颤动的马眼睛里,它是在你的秘密的水眼睛里。阴影的水的眼睛,井里的水的眼睛,梦中的水的眼睛。寂静和孤独,犹如两匹小兽,在月儿的引导下就饮于这些水,就饮于这些眼睛。如果眼睛张开就打开了苔藓的门的黑夜,如果水的秘密王国打开水就从黑夜的中心涌流。如果它们闭上,一条河,一条甜蜜而寂静的河水就会从中心把你淹没,向前流,使你黑暗,黑夜在你的灵魂里湿润了河岸。(王央乐译)归来就在半路上,我停步了。我及时转向后而不愿继续走向未来——在那里,没人等我我转向后,飘泊过曾飘泊的路我离开了那条跑线,在那里人人自起点的起点等着某张车票,某只钥匙,某种判决,而希望却毫无希望地希望着希望着世纪之门开启希望有人说:现在已经没有门,也没有世纪……我穿过街道和广场,灰白的身分,冷冽的黎明中伫立只有风,生活在这些死去的亡间。在这城市这乡间之上以及在这乡间这荒漠的夜晚上:我的心是夜晚,是荒漠那时我是烈日下的石块,镜子和石块。而后海就在荒漠与废墟之外越过海则是漆黑的天空,疲竭之文学的巨石:星辰,什么也没有向我们指示。我来到了尽头。门都已关紧而天使,卸下了武器睡觉了。在里头,那花园:纠缠的树叶,石头的呼息仿若活生生的,木兰花的瞌睡和赤裸的光线在刺青的躯干之间水拥抱着红色的和绿色的草地,以它的四肢。在中央,女人,树,火鸟的羽发。我的裸身似乎理所当然:我就像水,像空气。在树木的绿光下,睡在草丛里,是一支长口的羽遭风抛弃,雪白的。我想吻它,但水声触动我的渴,那里的一片透明,邀我一个人去沉思。我看见有过意象在深处颤动:折弯了渴,遭毁了的嘴哎,老钱奴,马屁精,鬼火,淹没了我的裸。我走了,悄然地。天使笑了。风醒来而那风的沙石刺盲了我。我的话就是风,就是沙:不是我们在生活,而是时间生活了我们(谭石 译)

醒着在梦里被困在墙中这些墙没有空体或重量它的重就是它的空墙是时间,时间是顽固的积累下的忧愁这些小时中墙的时间不是时间我跳出一个缺口——是这世界的四点钟这屋子是我的我的幽灵在每件东西中我不在那里。我从窗口往外瞧街灯下连鬼也没有雪已经脏了,黑暗的屋子电话杆,汽车之入睡,那些勇敢的橡木丛,巍高的骷髅夜,白色和黑色,星座画像不清晰风和它的刀片。我瞧着,而不明白——用我的眼睛瞧着在空荡的街上,那存在,那没有肉体的存在由于饱满而是静穆的我向内看,这屋子是我的,而我不在其内,甚至没有我们,甚至也不缺欠。外面仍然犹豫着,开始清晰:黎明来到屋顶的混乱中星座已经被抹去。(郑敏译)火焰,说话我看过一首诗说:“讲话是神做的事”。可是神祗都不开口只在创造又毁掉一个个世界而人却在说话。神灵下降解松人的舌头,但它不说话:只说出火焰。语言由一个神燃起变成火焰的预言及烟雾的塔烧得坍倒的音节:无意义的灰烬。人的说话是死神的女儿。我们说话只因我们会死:说话不是符号,而是年代。说话自有所指我们用它们时它们在讲时间:给我们定名。我们都是时间的名字。死者沉默但他们也说我们现在说的话。语言是所有人的房子,矗立在深渊边缘。讲话是人做的事。(周兆祥 译)风、水、石——给洛哲尔·开洛伊斯水滴石穿,风吹水散,石立风停,水、风、石。风琢磨石,石为水杯,水流成风。石、风、水。风动而歌,水流而语,石止而默。风、水、石。此即彼亦非彼:在虚名之间渐行渐远渐无形,水、石、风。(沈真如译)黎明 冰冷而敏捷的手取下阴影的绷带一层层我睁开眼睛我还活在一个仍然新鲜的伤口正中 在这里我在这条街上的脚步声回荡在另一条街中在那里我听见我的脚步在这条街上响过在这里只有雾才是真物实景

友谊这是被等待的时刻在漫无止境地坠倒的桌子上面灯盏松开了头发夜晚把窗口变成无垠的空间这里无人无名的存在包围我(董继平译) 

辨认 院子里有一只鸟儿在啾啾啼,就像一枚硬币掉进扑满里。一阵微风吹来,它的羽毛一次转弯时消失,也许并没有鸟儿,我也不是我院儿里那一只。

忘却闭上你的眼睛,在黑暗中消失,消失在你眼帘的红枝叶里。你在声音的螺旋中沉落,那声音嗡嗡作响,在远方回荡;仿佛震耳欲聋的瀑布传向有鼓的地方。让你的存在在黑暗中下落,淹没在你的皮肤里,以及你的内脏里;骨骼,青紫色的闪光,使你眼花、目迷。在黑暗的深渊和海湾中,愚蠢的火张开它那蓝色的冠羽。在梦的那种液体阴影中,浸湿你那赤裸的肉体;丢掉你的形状吧,谁把泡沫丢在岸边却不知。你消失在你那无限的无限的存在里吧,大海汇入另一个大海,你忘掉自己吧,也把我忘记。在这没有年纪也没有尽头的忘却里,口吻、亲吻、爱情,一切都会再生,星星是黑夜的子女。 例证一只蝴蝶在小车之间飞翔玛丽。何塞说:它肯定是庄子在纽约旅游然而蝴蝶不知它是蝴蝶梦着它是庄子或者庄子梦着他是蝴蝶蝴蝶从不惊诧它飞翔情侣一个姑娘,一个小伙儿躺在草地上。吃着橙子,互相亲吻,像波涛交换着浪花一个小伙儿,一个姑娘躺在海滩上。吃着柠檬,互相亲吻,像云朵交换着气泡。一个姑娘,一个小伙儿躺在黄土下。不亲吻,不说话,用沉默互相报答。 鸟儿在透明的沉默中,白日歇息着,这空间的透明是沉默的透明。天空那静止不动的光芒在抚慰草丛的成长。大地的小东西,在石头中间,在同一的光芒下,是石头时间片刻就厌腻了自己。而在一种被吸收的静默中正午消耗了自己。一只鸟儿歌唱,细长的箭。天空颤抖一只受伤的白银乳房,树叶移动,草丛醒来,我知道死亡是一支箭,自一支陌生的手中放飞,我们在一只眼睛的闪忽中死去。两个躯体两个面对面的躯体时而是两片波浪而夜晚是一片海洋。两个面对面的躯体时而是两块石头而夜晚是一片沙漠。两个面对面的躯体时而是两条根须交织入夜。两个面对面的躯体时而是两把刀子而夜晚击发火花。两个面对面的躯体是两颗星星坠落于一片空寂之天。诗人的墓志铭他试图歌唱,歌唱着不去回忆他的谎言的真实生活而去回忆他的真理的说谎的生活。街一条寂静的长街。我在黑暗中行走且跌倒又站起,我盲目而行,双脚踏上静默之石和枯叶。有人在我身后也踏上石头、树叶:如果我减速,他也减速;如果我奔跑,他也奔跑。我转身:无人。一切都黑暗而无门。在这些角落中间转折又转折它们永远通向那无人等待,无人跟着我的街道,我在那里追逐一个人,他跌倒又站起,并在看见我时说:无人镜在镜子那愚昧的游戏前我的存在是柴堆和灰烬,呼吸,是灰烬。我燃烧自己,我着火,我发光,我假装建造了一个尽管被损耗,却紧握那模仿伤口之血的证据的烟之刀的自我,一个自我,那最后而唯一的自我,它乞讨忘却、影子、虚无--那将其烧完的最后的谎言。从一次伪装到另一次伪装总有那最后而唯一的自我:询问。我溺于我自身之中。我不会触摸自己。开始之前一片声音的混淆,一种不确切的清晰。又一天开始。这是一个房间,半明半暗两个躯体伸展。我独自一人迷失在我大脑中的一个平原上。钟点磨块它们的刀片。而你在我身边,呼吸着;被深远地掩埋,你没移动就涌流。如我念及你那样而不可企及,用我的目光触摸你,用我的双手观察你。梦幻隔开我们而血液又粘连我们:我们是一条脉动之河。太阳的种籽在你的眼睑下成熟。世界仍不真实;时间惊叹:那所有确切的都是你皮肤的热量。在你的气息中我听见存在的潮汐,开始的被遗忘的音节。无题白昼的手张开三片云彩和这些极少的话语

寓言火与空气的时代水的青春从绿到黄从黄到红从做梦到观察从欲望到行为只有一步而你如此轻盈地跨出昆虫是活着的珠宝暑热歇息在池塘边雨是一棵散发依依的垂柳一棵树在你的手心里成长而那棵树大笑歌唱预言它的占卜用翅膀充斥空气有被称为鸟儿的简单的奇迹每事每物都是给每个人的每个人都是每事每物只有一个不必背对它的硕大字眼一个如同太阳的字眼它有一天碎裂成细片它们是我们如今所讲的语言的词语那永不会重新聚合的碎片那世界看见自己碎于其中的破镜

天然石给罗杰·穆尼埃光芒在蹂躏天宇疆土的畜群惊跑下限的眼睛被镜子包围风景硕大无垠如失眠硬石般的骨头地面无限度的秋天渴意升起它无形的喷泉一株最后的肖乳香在沙漠中布道闭上你的眼又听见光芒在歌唱:中午巢居于你内心的耳朵闭上你的眼又睁开:没有人甚至没有你自己那是石头的无论什么东西都是光芒物体课1、动画片在一位唐代音乐家与一只瓦哈卡水罐之间的书橱上面白热,充满生气,用锡纸那闪闪发光的眼睛观察着我们来而复去那糖制的小颅骨。2、刻在透明的石英中的特拉洛克面具硬化的水老特拉洛克在里面睡眠,做梦的雷雨。3、相同的被光芒所触石英变成小瀑布。它的水上浮着儿童,神祗。4、从一朵陶制兰花中涌现出来的神在陶土的花瓣中间诞生了,微笑着那人类的花朵。5、奥尔默克女神四个基本方位聚集在你的肚脐中。你的子宫白日在跳动,全副武装。6、日历面对着水,火的日子。面对着火,水的日子。7、索奇皮利在白日之树上悬垂着玉果,夜间的火与血。8、画有日月的十字架在这十字架的手臂之间两只鸟儿筑巢:亚当,太阳;而夏娃,月亮。9、男孩与顶点他每次都抛掷它,它都落下,恰好落在世界的中心。10、物体它们生活在我们旁边,我们不认识它们,它们也不认识我们。而它们有时却与我们说话。在乌斯马尔1、白日之石庭院中,太阳石,静止不动;上面,火与时间的太阳转动;运动即太阳而太阳即石头。2、中午光芒不眨眼,那腾空分秒的时间,一只鸟在空中短暂停顿。3、以后光芒掷下柱子醒来并且,未曾移动就跳舞。4、圆满的太阳时间透明即使鸟儿无形也让我们看见其歌曲的色彩。5、浮雕雨,跳着舞,长发飘散,脚踝被闪电镀上白银,应和鼓声的伴奏而降临:玉米睁开眼,成长。6、可在墙上的海蛇阳光中的墙呼吸,颤抖,波动,天空的一个具有生命而纹身的片断:一个人汲引太阳并且是水,是泥土,遍及那种生活,海蛇双腭间衔着一颗头颅神汲饮血,神以人为食。 防冲乱石1、花朵哭喊,倒钩,牙齿,嚎叫,食肉的虚无,它的骚动,都在这朵朴素的花面前消失。2、她她每夜都走到井底次日早晨双臂抡着一只新的爬行动物重视。3、传记不是他可能已经成为的东西:而是他做过的东西。他说过的东西死了。4、夜钟影子之波,盲目之波在一个着火的前额上:我思想的水,把它排走!5、门前人们,话语,人们。我犹豫:月亮高悬在那里,孤单。6、景象当我闭眼我就看见自己:间隔,间隔我在那里存在又不存在。7、风景昆虫们无休止地忙碌,马匹有太阳的色彩,驴子有云朵的色彩,云朵,那不称量什么的巨石,山峦如同倾斜的天空,一群树在溪边饮水,它们都在那里,愉快于在那里,而在这里我们并非那不存在的人,被狂怒、被憎恨、被食过的爱情、被死亡所食。8、文盲我朝天空扬起脸,那磨损的字母之巨石,星星对我一无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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