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乎,我其实明白眼前这个女人也在乎 只是时间总是让我们遗忘很多东西爱过谁,恨过谁在什么时间,对着谁痴痴地微笑 我安慰她,那只是一个很简单爱的故事 我的人生留在了他那里她怨恨地说可是那些温柔的片段,可恶地印在回忆里就像影子,永远摆脱不了只有在黑暗里存在我恨他但是离开了他我该怎么办? 她把我引进暗房,我看到了那个男人像一棵树的树根一样,躯干已经变得扭曲,身体盘在一个大坛子里 我的手段很高明的,他还活着,女人笑着说我把他的骨头全部打碎,然后从琵琶骨穿进钢钉把他支在坛子里再切掉他的嘴唇,这样每天就可以灌溉粮食进去现在好了,我们可以永远不分开了也许爱一个人,就应该把他变成植物,养育着他而且不管时间怎么变换,不管他的枝叶怎么伸长,都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女人在我面前咯咯地笑 我在他要离开我之前,就有了他的孩子 她俯在男人变形恶臭的身体上,温柔地说
3.蛇因为羁绊太深而握紧双手的人们会变成蛇。 我和一个小男人生活在一起。他不抽烟不喝酒。他每晚十点睡觉,早晨八点起床。他饭后洗手。他会在我身旁,轻轻地放下东西,轻轻地说话。 虽然和他结婚是父母之命,但这样的生活也不能说是不好。从某种角度来说我过得很幸福,他非常细心地照顾我,每一个小小的细节都考虑得非常得周到。我已经过了充满幻想的年龄,现在的我,需要的就是这种安稳。毕竟**只能维持一瞬,而平淡才是最真。 这样的生活,即使乏味,谁会主动想要放弃? 丈夫未出世便失去了父亲,由他母亲一手带大。也许这就是铸成他性格的决定因素。他依赖他的母亲,依赖得超乎想象。一个年近三十的大男人,还会在母亲面前撒娇,他母亲每次出门,他都跟在后面。他每天睡觉前必须和母亲打招呼,如果在外地,一定要打个电话,甚至在我们结婚前,他还和母亲睡在一起。 他的母亲也和他一样,能把一切都考虑得非常周到。不用你告诉她什么,不用你的眼神暗示,她总会让你的生活没有任何担忧。这样温柔的人,如果有一天突然从身边消失,那应该非常可惜吧?甚至,有些可怕。 真的有一天,他的母亲去世了。在我们结婚后不久。走得很突然,睡觉的时候被人活活勒死了。我站在丈夫的旁边,我感觉他的世界的所有阳光被人带走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pol.ice神神秘秘地在母亲的房间里调查了许久,然后神神秘秘地离开。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只有法医临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欲言又止。他欲言又止。 他终于只说了一句话:你婆婆像是被很粗的绳子勒死的,但是有一点我们都很奇怪。非常奇怪。她在笑,死的时候在温柔地笑。 我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悲伤中走了出来,悲伤总是可以随着时间走出来的,思念就不可以。 失去唯一的亲人后,丈夫对我更好了。他把所有对母亲的爱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也包括所有的依赖。 我理解他的感受,可渐渐我已不能理解他的行为。我真的不知道他的母亲是怎么忍受的。那种依赖,真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像,被一条蛇紧紧缠住一样。 无论我走到哪里,他总是跟在后面。在家是这样,上街是这样,甚至有时上班都是这样。他甚至想辞掉优越的工作,天天守在我旁边。我最受不了的,是一个男人会像女人一样,睡觉时从后面紧紧抱着我。那不像普通的拥抱,那更像一条蛇缠着我。 这种生活是畸形的,不论在某些人眼里是一种幸福。考虑再三,我决定离婚。我做得很绝,用很强硬的态度威胁他签字。 他在我的面前哭得像个女孩子。他要求我让他拥抱着过最后一夜。 啜泣。 他死死地抱着我,缠着我,即使我已经感觉窒息。他说着曾说过的每一句山盟海誓。他颤抖。 而我,突然想起了去世的婆婆。一种巨大的KB笼罩着我,我开始挣扎。他死死地抱着我。 忽然,丈夫不动了。我松了一口气,正想说什么,一根粗大湿滑的东西慢慢绕过我的脖子。 他的身体还在后面紧紧地抱着我,可他的头却转到了我的前面。 不要离开我,他说。。。
4.门她是一个很严重的抑郁症患者,她随时都可能自杀。她自杀过许多次。我是她的心理医生。 我成功地控制住了她的病情,这样的病人,我处理起来已经是轻车熟路。 她把我当成了她的救命恩人。我曾经告诉过她,其实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扇门。那是通往幸福和快乐的门。我只是帮她找到了那扇门。 她说,我不是帮她找到了那扇门。我其实就是那扇门。漫漫人生,其实她曾经过许多扇门。可惜每一扇门她都没有敲开,而是把她隔绝在深渊里。所以,她常常绝望。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她。可惜,她是病人,我是医生。我还是一个专业的医生,凡是专业的意思就是像机器一样冷漠。最重要的,是我已经结婚了。 我也许是她的那扇门,但我的那扇门绝不应该是她。 她是个敏感的女人,自然意识到了我的回避。 她开始把自己关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 只有我,轻轻推开房门的时候。一丝亮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才会微笑。 我知道她在卑微地乞讨,一扇偶然会开启的门,施舍的点点亮光。 我的专业告诉我,这一切不会改变,只会变得更糟。 我的决定很残忍,我蹲下来,我告诉她我已经结婚了,我告诉她我没有爱过她,我宽慰她如果放弃一切都会好的。 她默默地听,懂事地点头。 我知道这样很苦,所以我们才会生病。 临走的时候,我嘱咐护士看好她,迈过了这一关,她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一切都会好的。 就在第二天晚上,我被一阵闷响的,有节奏的敲门声惊醒。她来了。我回头看看,妻子在卧室织着毛衣,好象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用力地敲门,用力地希望有一丝阳光能照在干涸的脸上。 这个时间我能怎么做?我只能选择残忍,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是这样,敲打着一扇永远不会开启的门。那么,这扇门既然永远不会开启,门外有没有阳光,真的那么重要吗? 一声让我心里猛地一震的巨响,门外再没有了声音。 我打开门,她倒在了血泊中,停止了呼吸。我这才明白心里的那扇门如果彻底关上,生与死对有的人已经不再重要了。 法医来了,用专业的语气告诉我,她是活活撞死的。用来敲击房门的,不是手,而是她的头颅。 看护她的护士也来了,我没有责怪她,最应该被责怪的人其实是我,我是杀人犯。 护士冷冷地看着我,用专业的语气告诉我,她是应该颅骨骨折造成的死亡,我随口说我真没想到她会用那么大的力气撞门,护士的眼神突然变了,深吸了一口气,用有些恐惧的语气说: “昨天晚上,医院跳楼自杀了,她的手和脚, 全摔断了。”
5.转角我第一次到她家里的时候,吃了一惊。她家里真的可以说一个转角都没有。或者可以说本来应该是转角的地方,都被做成瓶颈一样圆润。 她的脸上始终没有血色。有人说只有长期活在梦魇里的人脸上才会像这样没有血色。我爱怜地从身后拥住了她。她的声音是有气无力的,声线也是颤抖的。她准备告诉我,那个故事。 她小的时候曾有一段幸福的时光,奇怪的是,似乎每个人只要是幸福的时光便终会被夺走。 经过一些悲伤的挣扎以后,父母终于分开。她的母亲是一个护士,她跟着母亲医院。 记忆里那医院。错综复杂的老式建筑,到处都是房间的转角,楼梯的转角,走廊的转角,医院总是仅有寥寥的病人,每个房间好象都可以随便出入,没有人干涉。空荡的走廊,风声中总有一些私语般的声音。 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任何地方都是充满乐趣的。她总医院里玩耍,在长长的走廊里聆听自己孤单清脆的步伐。 直到她发现了那个男孩,总是在一个转角的地方,那个男孩会慢慢地伸出头来,他的头发有些长,柔顺地垂了下来。 男孩总是在她附近的转角出现,安静地,有些痴迷地望着她,慢慢地伸出头来,有些长的头发慢慢地垂下。 每当她想靠近,男孩就会像受惊也似地缩回头去,朝某一个特别的方向逃开。 日复一日,男孩的脸总会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个转角,却从来也不靠近,总是逃。 有一天,她终于可以顺着男孩逃跑的方向找到他每次逃去的地方了。医院的每个房间似乎都是一样的,同样的大门,同样的陌生。 大门里是安静祥和与奇怪的恶臭。一个女孩赤裸地躺在福尔马林里。她的胸腔和腹腔都被打开,里面被掏空。女孩的脸还是那么安静,好象还带着一抹微笑。她发现那张脸和自己是多么地相象。 男孩就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福尔马林里的女孩子。像是在欣赏蒙娜丽莎的微笑。他回过头来,用同样痴迷的表情看着她。 接下来的日子,就好象做了一场噩梦,或者置身于地狱一样。不论走到哪里,男孩总是会从某个转角慢慢地伸出头来,有些长的头发慢慢地垂下,还是痴痴地望着她。 她告诉我那段时间她几乎疯了。 所以终于有一天,她故意站在了四楼的转角旁边。四楼的转角和别处没有不同,只是旁边的栏杆坏了很久了。 男孩被推下去的时候,表情还是那么痴迷。所有人都断定这是一场不幸的事故。渐渐地,人们都淡忘了。可是她却像是中了某种诅咒。每当附近有转角的时候,她都害怕突然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慢慢地伸出头来,然后有些长的头发慢慢地垂下。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巨大的恐惧总是让她几乎窒息,就像是会突然出现在某个转角,一瞬间将她淹没。 不可否认,她的人生已经毁了,她只能制造一个没有转角的房子,躲避恐惧的折磨。 这不是一个关于鬼怪的故事,却让我毛骨悚然。鬼怪总是在人们心里,总是在心里的某个转角,阴魂不散,等待将我们吞噬的机会。 我还没有来得及守护这个可怜女人,噩耗就传了过来,当我匆忙赶到的时候,她安静地躺在了街边的一个转角,她的表情是那么安静,好象还带着一抹微笑。就像蒙娜丽莎一样。 法医从旁边站了起来,我正有许多问题,他却把脸转向另外一边。 最后法医才注意到我,他有些抱歉地微笑。对不起,他说,又指了指那边,也是一个转角。 “我看到一个奇怪的男孩子,他的头发很长。”
6.欧阳从欧阳死的那天起,我们都不再纯洁了。从那一天起,妻子就再也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我理解,她是太伤心了。遇到不幸的人们总会在两种时候不太表露自己的悲伤,一种是他够坚强,一种是他明白自己走不出来了。欧阳去世的这些日子来,我也浑浑噩噩的,好象一瞬间就忘记了许多事情,即使是对欧阳的事情也不是那么伤感。我只知道,我要安慰身边的这个女人。我走到妻子的身后,我尽量走得很轻,很轻。她正在冲咖啡,浓的,黑咖啡。碰的一声,我撞倒了她身后的椅子,她回过头,我故作自然。她的表情忽然难以名状,有一些难过,一些孤独,一些恐慌。欧阳的离开已经成为我们这段时间天天想起却又不敢面对的事情。妻子在回避,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在我面前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打扫卫生,清洗衣物,浇水培土,渐渐地,我已经习惯,被她忽略,就这样看着她。每天晚上,我还是会俯在她的耳边,用最温柔的句子来安慰她。那些我们初次相识的时候,她也曾给我的句子。然而现在,妻子只是把身子蜷缩在被子里,不住地颤抖。原来寒冷能让人颤栗,回忆也可以,妻子陷在了对欧阳的回忆里,就遗忘了我,这是让人最无能为力的事情。终于,这个家已让我感到陌生,还有孤独。一个陌生的女人,天天在我面前演出着伤心的默剧,太过投入的她,却忘记了唯一观众已经黯然离场。究竟还剩下什么,还深深铭刻在生活的每一个瞬间?我决定离开,于是大步走出家门,推开门,我看见一个老人笔直地躺在地板上,没有眼眸,但我知道他正看着我。 你要离开了?老人问。我说是。你明白我们为什么会离开么?我说是因为孤独罢。老人摇摇头说年轻人,有的人即使再孤独也不会离开的。是因为遗忘,如果已经知道被遗忘了,你还会不会在那里等她? 谁遗忘了谁?还是,我们遗忘了自己? 最后,我还是决定向妻子告别,她在煮咖啡,浓的,黑咖啡。 我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她。 你还记得,多年以前曾斩钉截铁紧紧要拥抱的某个人么?如果早知拥抱之后迟早要相忘,你还是不顾一切张开怀抱么? 妻子没有理我,只是一颤,恍如隔世般回过头来,对着墙上我的黑白照片,说,欧阳,是你么?
7.颠倒你是害怕了么?还是,你很想他。 在怪事发生以前,我们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宇。他就像班上可有可无的一份子。没有人注意,也没有值得让人注意的地方。 他太普通了,走路轻手轻脚,不喜欢抛头露面,你撞到了他,他会先说对不起。 我曾经想,这样一个人,甚至死了,我们都不会注意到吧。可是,他才死去一天,我们谈论的都是他。 宇死掉的第二天,怪事就不停地发生。各种各样KB的留言和怪谈开始流传了起来。可能是人出于对死亡的未知带来的恐惧,所以才会编出各种各样的怪谈来解释死亡,可是这种解释,总让人更加恐惧。 值得讽刺的是,一个生前人人都不会正眼去看的人,死了才成为了被 当人心惶惶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一个女孩子。她是宇的女朋友。 女孩和宇一样,不受人重视。没有个性,不够活泼,相貌平凡。从宇死了到现在她一直都很平静,所以我注意到了他。 当所有人安静的时候,我们只会注意到那些喧闹的人,相对,在所有人喧闹的时候,我们才会注意到那些一直安静的人。 女孩保持着这种安静,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我永生难忘的事情。 那天,我们的毕业照洗出来了。可惜,宇没有赶上和我们合影,不过,如果他赶得上,那么谁又会在乎他的存在?如果没有人在乎他的存在,那又何必赶上? 拿到照片不久,女孩子突然叫了一声。很怪的一声,恐惧,惊讶,绝望。 全班人都回过头看着她。 她抬起头,只说了一句话: 里面有个人。 全系加上老师,一共有人。当然除了宇。 然后,女孩的第二句话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那天,我没有来。她说。 每个人拿到这样大型的合影照片,第一眼总是去 每个人都颤抖着双手开始点算照片里的人数。 “真的有2,个。” 一个女生先点完,颤抖着说,然后昏了过去。人们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后来,有人拿着照片和系里每个人参加了合影的人仔细核对,除了宇的女朋友不在之外,每个人都曾出席,也没有任何外人参加,相片里其实只有人。 于是,大家用很恶毒的眼光看着宇的女朋友。仿佛她是恐惧的制造者,她很仓皇,只是埋着头,不敢顶撞。甚至有的女生,当着她的面叫她疯子。 原来恐惧也能引起人的愤怒,或者,人常用愤怒来掩饰恐惧。。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总是相信她没有说谎。我把照片放得很大,挂在墙上,天天出神地看。终于有一天,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我得意地走到了女孩的面前。她,埋着头。我把照片,扬扬。 我知道谁是多出来的人了,你看这里。 我指着照片的一角,人和人间有个淡淡的影子,不仔细看绝对不会注意。是一双光着的脚。一个人在那里倒立着。 别担心,只是有人恶作剧,你只是,太紧张了。 我安慰着她。 她埋着头,没有说话,手急促地搓着裙子,半响只说了一句话: 宇死的那天,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头朝下。
8.腐烂肮脏而湿润的地板,恶臭又冰冷的空气。 一个简陋的土炕上躺着一排干瘪的人影,用警惕的目光盯着我。炕旁边,有一具深度腐烂的尸体。 虽然戴着口罩,可我还是几欲呕吐。我把录音笔小心地对准土炕最里面那老人的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谁能相信,世上有这样悲惨的人活着。 死去的是谁?我问。老人瘦得像个骷髅,眼眶深陷,屋里没有电灯所以光线昏暗,所以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瞎了。是我的大儿子,老人说,他想离开我,所以就死了。 老人已经瘦得不**形,肩膀附近有的地方有细小的破皮,似乎可以看见肋骨。我打量了一下他身旁油腻破烂的被单,有一个空当,还有被翻开的痕迹。下面露出一些黄红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好象真的是有人离开了。于是那个人就死了。 这样活着,我们都明白死了可能会更好一点。但是,人总是喜欢本能地选择痛苦地活下去。这就是人的精神,也是人的悲剧。 不知道是多久的事情了,我的女人丢下了孩子离开了我。老人的声音气若游丝。从那一天起我就发誓,我这一家人再不依靠任何人,任何事,我们要自己活下去。 我怜悯地看看床上躺着的人们,他们有男有女。他们的眼睛空洞无神。 只是选择活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忍住颤抖,问老人最后一个问题。 他们,都是自己选择躺在这里的吗? 老人的眼里突然在黑暗中发出带着渴望和骄傲的目光。他说:一开始,是我要他们留下来的,现在他们,谁也不能离开了。然后,我们继续,在繁殖。 不信,你揭开被子看看。 我头皮一阵发麻,用不止抖动的手鼓足勇气揭开泛黄的被单。 被单下的土炕上,长着密密麻麻的血管,从老人的身下发散出来,连接着每一个人,他们瘦如骨架的身躯上都爬满了血管。 我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 在大儿子的位置上,有一些断裂了,但断裂的血管纠结在了一起,盘着了一个婴儿的形状,婴儿的头部已经成型,头盖骨却还没有完全合拢,里面是微微蠕动的血管和神经。 这是我的孙子。老人惨淡的脸上扑满了幸福的光芒。
9.轮回她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怀抱里,吻软的嘴唇,如花瓣贴在肩上。 “你,知道死是什么滋味么?”她问我。 “死的滋味一点都不痛苦,我死过许多次。”她说。 “其实生和死只是人的一段旅程,我们都不记得如何开始,又何必在意怎么结束呢?” “可是,为什么,我被卡在了这段旅途之中?” “每次我死去以后,很快又会回来。不管我是淹死,电死,毒死,死到最后的感觉都是一样。死的感觉是,你突然觉得什么都明白了,也什么都不会想了,或许什么都明白了我们都什么都不会想了。眼睛前面有一些亮光,或者是五彩缤纷的幻象,你的身体感觉被温柔地撕扯成碎片,你没有力气,会被隐约的温暖带走。或者只要能感觉到一点温暖,你都会不自觉地跟着离开。” “你感觉得到,它正在带走你。” “所以,请一定不要离开我。” 她很认真地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美。我不忍心打断她的幻想,她本是应该幻想的年纪。 后来的某一天晚上,月光如水,她穿着我最喜欢的那套衣服我的车轻轻地就把她卷了下去,车子撵过她胸腔的时候,温柔地一沉,然后继续向前压碎颈部,把头颅挤到一边,我感觉得到,她的嘴唇被磨得稀烂。 做完这一切,我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她不会回来了。”“我要你保证,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妻子的声音很冰冷,自从她出现以后,她一直都这样冰冷。 逃离现场的我脑子一片空白。 一切都结束了么?既然许多事我们自己都不确定是否结束,那我们为什么努力停止? 杀了她的以后,我有些怀念她,怀念她温柔的嘴唇,既然明知会牵挂,为什么要结束? 或者就是因为我们有那么多不想结束的结束,人活着的时候才会苦。 拥挤的人间,我开始徘徊欢场,寻找其他短暂的快乐,只要有一丝的温暖存在,都会把我带走。 我想起她说的话,死的感觉就是哪怕是再短暂再微弱的温暖你都会如获至宝。那么,究竟死的是她,还是我? 直到有一天,宿醉的我回到家里,她却站在我的面前,迎接着我。 她就是我的妻子,有着温软的嘴唇。 “你能告诉我,死的真正感觉么?”我喘息着问。 她微笑着,把我像个孩子一样拥抱在胸前,轻声说: “死很孤独。” 这样在孤独的世界里不断抛弃着自己的轮回,就是我们,至上的快乐。
10.十三她是在十三岁的时候有了这个名字的,这个名字就叫十三. 起他名字的人叫作福叔,是个喜欢赌色子的单身汉。她现在连福叔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只还记得福叔有只母狗叫福嫂。福叔是在窑子里面和一个有钱的大爷争个叫小翠儿的被打死的。 然后十三又开始了流浪,带着福嫂。后来福嫂生了一个叫福弟的狗也就死掉了。 什么时候开始杀人的呢?十三自己也忘记了。就像她忘记了自己饿过多少次一样。她没有门派,没有一套全的剑法。她是实力是靠一次又一次的实战获得的。就杀人方面,她是个专家。 她今年应该是二十岁了,如果福叔收留她的时候猜她十三岁是正确的的话。多好的年纪啊,似乎是该掌握一切的时候。她却背着满身怕人的刀疤,藏身在城隍庙的佛像后面。那段时间人们还传说着那里老是闹鬼。 没有事情的晚上,她就会和福弟一起打望着对面的大院。那个大院的主人叫雪初晴,大家都叫她雪大小姐。 雪初晴,雪初晴。 大家都是这样私下议论着她,当面还是很郑重地叫她雪大小姐。她漂亮,年轻还特别有钱。十三和福弟每天晚上都看着她的大院发呆。 十三不能住大院,她的仇家太多了。她根本不能停下来。 于是还是这样的生活,还是每天杀人,逃亡。 本来十三和雪大小姐是永远不可能认识的,但是偏偏命运就是那么一点点凑巧。他们不小心认识了, 那个下午,她们很愉快地在一起,忘记了身份,忘记了一切。他们像是一对年龄相仿的闺中姐妹一样。最后她们约定,一起过新年。新年,这是十三第一次能确定自己过新年。她好几晚上都没有睡好,因为雪初晴邀请她参加她家里的全城最盛大的晚宴。她花了平生最大的一笔钱,买了一大堆有点俗还有点土的衣服。她穿上了那些衣服,她有些笨拙地舞蹈。年三十那天晚上,她兴高采烈地穿上了自以为最漂亮的衣服来到了大院的门口。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少女。 月亮已经悄悄地探出了头。 十三的被刺中的身躯在空中美丽地盘旋着,后面传来了一个男人悲愤的声音“爹,我终于亲手为你报仇了。”十三的脸上还带着微笑,有如花季的少女一样羞涩又恬静。 没有人会告诉雪大小姐诛杀一个杀手这样又小又扫兴的事情。她现在正在晚宴的中心,还是那样美丽和安静,虽然眼里多了一点孤独。可能她也不会记得有一个女孩答应了她要和她一起度过新年。她有许多朋友,她毕竟太忙了. 月亮有些模糊地挂在空中,月光照在十三倒在的街角,照在她还微微痉挛的瘦小身躯上。当鞭炮声音和福弟的哀鸣如同全世界的叹息在她身边响起的时候,她的脸上还带着新年的憧憬和少女的想象。